美國楊毅？不，他是體壇川普

斯蒂芬-A-史密斯越來越火了。

因為“美國楊毅”的綽號，我們也許會很簡單地認為A-史密斯只在籃球領(lǐng)域呼風(fēng)喚雨，但事實上，A-史密斯談籃球、橄欖球、棒球、冰球、足球、拳擊，以及你能想象到的任何一種體育，還會談女子體育，政治話題。

《紐約郵報》曾酸溜溜地出過一篇報道，質(zhì)疑ESPN為什么要聘用A-史密斯，將他打扮成無所不能的體育評論員，還給他那么多錢。他們指出A-史密斯犯過很多錯誤，籃球、橄欖球，都錯得離譜，只會輸出情緒，“A-史密斯每拋出一公斤充滿爭議的觀點，往往連一克的實質(zhì)內(nèi)容都難以承載”。后來他們批評川普，幾乎用了同樣的詞。

但觀點就是A-史密斯和川普的價值。

是的，A-史密斯“全知全能”，和美國總統(tǒng)川普一樣，都是“懂王”。

不同的時代，我們能看到不同的A-史密斯。“美國楊毅”從小愛打籃球，大學(xué)本來是在專科學(xué)校，但拿到溫斯頓塞勒姆州立學(xué)院的全額籃球獎學(xué)金，進了大學(xué)實現(xiàn)階層跨越。畢業(yè)后，他去《溫斯頓塞勒姆日報》，想做籃球記者，但總編給他的任務(wù)是寫一篇維克森林大學(xué)的足球報道。

A-史密斯接到任務(wù)時對足球一竅不通，“也就是看了1980年奧運會的足球決賽”。怎么辦？A-史密斯直接找了足球隊的教練，“我啥都不懂，但我必須寫個稿子，教練你看看怎么幫我？”

教練是個好人，把助教們喊過來，讓他們對史密斯有問必答，然后讓史密斯這三天都呆在他身邊，看他訓(xùn)練、布置戰(zhàn)術(shù)等等。

過了一周，史密斯的足球報道就上了報紙，老板給他開了一個足球?qū)凇?/span>

差不多有三四年，史密斯換了幾個東家，逐漸轉(zhuǎn)向他更擅長的籃球和橄欖球。直到1994年，他跳槽到了《費城問詢報》，到2003年，他成為《費城問詢報》的體育專欄作家，薪金是報社記者里面最高的，這幾乎是一個普通體育記者的天花板，很多體育記者會在這個職位呆上20、30年，然后退休——當(dāng)然紙媒在過去十來年迅速衰落，很多專欄作家成為報社提供給社會的高素質(zhì)人才，就是另一個故事了。

再考慮到A-史密斯是位黑人，他的成功就更不尋常了，上世紀90年代，黑人體育記者很少，能成為大報的專欄作家更是寥寥無幾。

A-史密斯后來給自己總結(jié)了幾條成功經(jīng)驗，一是膚色，美國的籃球和橄欖球有著大量的黑人，A-史密斯很容易和球員、教練打成一片。艾弗森在1996年進入NBA，非常討厭媒體，但對A-史密斯另眼相看，甚至將他納入核心圈子，把他當(dāng)成老大哥。

二是坦誠。

就像他第一次去報道足球，不會就是不會。他還說過另一個故事，差不多20年前（2007-08賽季），以賽亞·托馬斯是尼克斯的總經(jīng)理兼主教練，把更衣室搞得一塌糊涂，球隊?wèi)?zhàn)績稀爛，2007年11月份，尼克斯輸給凱爾特人45分，A-史密斯決定寫一篇報道，呼吁托馬斯下課。

其實那場比賽根本就不是托馬斯指揮的，當(dāng)時托馬斯的媽媽病危，那段時間一直在醫(yī)院，但A-史密斯寫稿子之前，給托馬斯發(fā)了一條信息，“哥們兒，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，但我必須這么寫。”

托馬斯回復(fù)了信息，“寫吧，哥們兒，我不怪你”。

這種新聞原則和私人交往之間的矛盾，A-史密斯碰到過很多次，讓他最難忘的還是2010年，艾弗森重返76人，賽季中期以照顧生病的女兒為理由缺席多場比賽，但A-史密斯在報紙上寫出了真正原因，艾弗森根本沒去照顧女兒，而是在夜店廝混。他后來給出的理由是編輯拿出了艾弗森在夜店的視頻，給他兩個選擇，要么他寫，要么報社安排其他人寫。A-史密斯決定有始有終，自己寫，為艾弗森的職業(yè)生涯畫上最慘烈的句號。

但這樣有擔(dān)當(dāng)、堅持原則的A-史密斯，隨著紙媒的衰落不復(fù)存在了。

我們印象中的A-史密斯，其實都來自2010年之后，更確切點說，是開始主持《First take》的大嘴。其實早在2003年，A-史密斯就開始涉足電臺、電視直播，以嘉賓的角色參加了ESPN多個項目。

他不停地輸出各種匪夷所思的觀點，不停地和其他人辯論，而且給人的印象都是他在贏，贏麻了。

A-史密斯的辯論模式到底是怎樣的呢？過去兩年，他和退役后開始做主播的雷迪克有過一些爭論，這大概是他從業(yè)以來最難纏的對手，風(fēng)格迥然。

比如：

A-史密斯：吉米·巴特勒是一個外線投手。

雷迪克：啊，雖然我很愛吉米，他是我最好的隊友之一，但我第一次聽說他是投手。

A-史密斯：他的得分都不是來自籃下。而且你知道，他季后賽還缺席了一段時間……

雷迪克：缺席和命中率有啥關(guān)系？根據(jù)統(tǒng)計數(shù)據(jù)……

A-史密斯：（尖利的聲音）我每天晚上都看比賽，你別和我說數(shù)據(jù)，我是看比賽的，（用手指著自己的眼睛，嘶吼）眼睛不會騙人。JJ（雷迪克），你別拿你的西裝嚇唬我。

又比如：

A-史密斯：喬丹為什么偉大？因為對手都怕他，但沒有對手怕勒布朗。

雷迪克：勒布朗拿到4個總冠軍，拿到好幾個MVP，連續(xù)8年進總決賽，你說沒人怕他？太瘋狂了。

A-史密斯：這不瘋狂……（尖利的聲音）如果你看過比賽，（嘶吼）你看過他的季后賽……

雷迪克：我打過比賽，我和他在季后賽中碰過面。

A-史密斯：（在多次轉(zhuǎn)移話題后）我說的從來不是籃球的事兒。

如果你看過川普的辯論，或者切片，你或許能感覺到他們的風(fēng)格很像，不斷地利用“抑揚頓挫”的聲音打斷對手的談話，不利的時候東拉西扯，最后永遠用最直觀的印象而不是理智、數(shù)據(jù)、邏輯來堅持他的道理。

川普很成功，A-史密斯也很成功。

他們主導(dǎo)情緒輸出，用最直觀的一些刻板印象——既不關(guān)心這印象從何而來，也不關(guān)心這印象到底對不對——開始高談闊論，于此同時，他們有著自己簡單而又直白的邏輯，假如你有不同看法，他們會用夸大的語言和尖銳的語調(diào)將你重新拉入他的賽道，再一次地重復(fù)他們的結(jié)論。

非常諷刺的是，他們的結(jié)論，或者說立場，還會發(fā)生180度的轉(zhuǎn)變。

2016年之前，在《First take》的節(jié)目中，A-史密斯才是詹姆斯的擁躉，另一個評論員，也是被戲稱為“美國于嘉”的貝勒斯才是“詹黑”。一切都是節(jié)目效果，貝勒斯是白人，所以他做詹黑，支持另一位白人橄欖球明星，A-史密斯是黑人，必須支持詹姆斯。

貝勒斯在2016年離開《First take》，A-史密斯開始不斷地抨擊詹姆斯，他否認這是因為貝勒斯離開后改變了人設(shè)，“我不過是在陳訴事實”。但真正的事實是,《First take》完全變成A-史密斯的個人秀，他需要新的人設(shè)，需要新的觀點。

或者說，在社交媒體如此發(fā)達的時代，A-史密斯找到了成功的密碼，他可能不懂體育，但他懂互聯(lián)網(wǎng)。

A-史密斯說，“人們以為自己知道答案。他們不想學(xué)習(xí)，只想確認你的觀點是否與他們一致。如果一致，為什么？如果不一致，又為什么？”

所以他給自己的人設(shè)下了定義，“有足夠的個性，讓人想知道我在想什么”。

只有這樣才有利益，2024年，《First take》的收視率平均每期大概是50萬人，加上油管的播放，社交媒體上的各種引用，以及這個節(jié)目不需要版權(quán)和太多的制作成本，是ESPN體育類項目盈利排名靠前的脫口秀項目。A-史密斯的合同也水漲船高，一開始是年薪800萬美金，上一份合同年薪漲到1200萬美金，新合同是5年一億美金。

A-史密斯的成功有一部分來自川普——盡管A-史密斯在大部分場合都在抨擊川普，但懂王在20年前和他說了一句話，直到現(xiàn)在，A-史密斯都將它當(dāng)成座右銘。

2005年，A-史密斯在ESPN錄制節(jié)目，碰到了同樣來錄制節(jié)目的川普，雙方相談甚歡，離別時，川普送給A-史密斯一句忠告。

“如果你欠銀行300萬美金，而你還不上，倒霉的是你；如果你欠銀行3億美金，而你還不上，倒霉的就是銀行。”

現(xiàn)在你能理解A-史密斯最近的操作了嗎？

既然已經(jīng)噴了詹姆斯，A-史密斯就要堅持下去，只要時間夠長，力度夠大，最后慌的是誰就難說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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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文/老潘）